「許多人活得好像自己有兩個人生可活,一個是模型,另一個是成品,甚至有介於兩者之間的各種版本。但你只有一個人生,而在你終於領悟以前,你的心已經疲倦了。至於你的身體,總有一天沒有人要再看它,更沒有人願意接近。現在的我覺得很遺憾,我不羨慕痛苦本身,但我羨慕你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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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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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同婚合法化滿兩週年,即使 Netflix 已下片,還是想來回顧這部與《斷背山》、《墨利斯的情人》同等並列心中愛片的《以你的名字呼喚我》。那一年義大利的夜晚還很年輕,令人神傷,在 1983 年的夏天, 17 歲的男孩 Elio 總會隨著歷史教授的父親和翻譯學者的母親在十七世紀的莊園享受古典樂和閱讀薰陶之下的度假時光,由於家學淵源和潛移默化,他雖然稚氣未脫,卻天資聰穎、飽讀詩書也相當早熟,與多數孩子無異的是那尚未定型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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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暑假,都會挑選一位攻讀歷史的學者擔任父親的暑期實習生,一方面幫忙教授,一方面也希望自己的研究能有所進展,然而今年這位迷人英俊的美國學者 Oliver 的出現,不只是他們家來來去去的無數過客之一,在陽光普照浪漫愜意的美麗海岸,帶著文人的默契和浪漫,Elio 和 Oliver 發現彼此被喚醒了靈魂深處的強烈渴望,在永恆夏夜寫下真實動人、情感奔騰,也令人心碎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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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意開始萌芽時,Elio 的目光就像黃昏追逐黎明,孤鳥追逐天空,在背影消失後放肆蔓延,在夜闌人靜時低喃自語,在抑鬱難挨時尋求回應,那是似愛非愛的雛形,是故作堅強的泡沫,也是脆弱易碎的武裝,更是那記憶中每個人難以回首、不願回首也不敢回首的純粹,深怕眼前的未知一旦清醒就成了殘花敗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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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othée Chalamet 渾然天成的將自己全然融入了 Elio 的身體,不帶一絲刻意,沒有一點表演痕跡,深深賦予了人物立體的靈魂,Luca Guadagnino 的鏡頭善於呈現自然細膩的情感流動,一如 Andre Aciman 的文字立體描述掙扎刺痛的內心感受,透過眉宇雙眸和舉手投足取代層層堆疊的文字,兩個男性之間的戀情可想而知不會有太多親暱的互動,因此導演含蓄傾瀉了溢於言表的濃情和不知分寸的蜜意,從鏡頭到音樂,連床戲都相當內斂的將角色間的慾望、矛盾與道德衝突細膩揉和,透過典雅傳統的手法,以心有靈犀的頻率讀透彼此的淵博,望穿世間遲疑,包容笨拙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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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腹猜測走到赤裸坦承,才下眉頭卻又上心頭,手指劃過顫抖的身軀,兩顆心中間那堵透明冰冷的高牆宛若瞬間蕩然無存,即使深藏著離別之日漸漸逼近的恐懼,也不要讓生命完整的最後一天湧上遺憾,但無奈的是,遺憾往往和空氣一般永遠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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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緩緩行駛的剎那,距離越拉越遠,靈魂越拉越遠,共同擁有的時光也漸漸越拉越遠,就像手握著人生中的其中一顆球,掉了,就碎了,同時將悲傷與幸福一並擁入懷中,只剩慢慢冷卻的掌心、淚眼迷濛的殘影。好在這一對世界上最善體人意的父母,為孩子不辭千里,為孩子敞開心胸。夜幕降臨之際煙火才會完美,爐火劈啪地響,凝視漸趨模糊,落寞停滯於空氣之中,在慢慢成熟而滿是遺憾的收尾,完整了這部電影不落俗套的美麗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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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繞了很遠的一大段路,才會往彼此身邊靠近一步,滿腹猶疑和忐忑的摸索自己觀察對方,縱使這個世界再如何單一的去定義每個人,我們也不應輕易侷限自己。人都有必須成長,無法成長,與不可能成長的部分,曾經狠狠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火焰不會消失,這些際遇因此讓我們與眾不同,帶著傷痕走的姿態只會更美。Andre Aciman 另一本作品《愛的變奏曲》這樣寫著,相當適合成為《以你的名字呼喚我》的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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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一輩子只愛一次,父親曾經說過,有時太早,有時太遲,而其他時候則總是有幾分蓄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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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love only once in our lives, my father had said, sometimes too early, sometimes too late; the other times are always a touch deliberate.